在有機農業界有名的達人-賴青松,有一本書在2007年出版叫作<青松種田筆記-榖東俱樂部>,裡面紀錄著他從農種稻的大大小小事。但這次我要講得不是這一本書(好像有點對不起作者),而是<女農討山誌>的阿寶為他寫的序,寫的真的是好,阿寶的文字都是那麼平實無華、誠懇,且背後都隱含著許多需深思熟慮的議題,值得一再的細細消化品嘗。
以下就是他為<青松e種田筆記>寫的推薦序,名為"田裡的一半"
第一次聽人說起青松榖東會,我好羨慕,那之前才剛嘗過一次果樹認養徹底失敗的滋味,當時我以一顆果樹五千元的代價,讓消費者認養,我擔任平日所有的管理工作,也歡迎認養者隨時來"鬥腳手"。消息寄給朋友,朋友再傳給朋友,收到二十多個認養訂單,但沒人依約預先付款,當然也沒人說要來工作。梨子成熟了,一個個打電話,一個個說沒空,客人不提代採代寄,我也不好意思再問。看著名單上的最後一個號碼,我頹然放下聽筒沒有撥號...梨子採完,也賤價賣完,那為唯一沒接到電話的朋友,說已找好朋友要來,說,說我怎可食言背信....而青松竟然擁有一票忠實的榖東,花錢還幫忙下田!
幾年後第一次見到青松,在一個座談會上,話題圍繞回鄉青年的心路,以及對農村新貌的願景。言談中感覺到這人的心是泥土養出來的,厚實、蓬勃,迎向朝陽,也承受得起風雨。在新農業價值觀上有同樣值根於泥土的契合--做為一種產業,農業可能已是夕陽,但做為一種全方位的生活選擇,它絕對是朝陽!讓我們一見如顧的想發是:務農不該只是一種"職業",而是一種生活信念,一種與土地存亡與共的全然交付,一個自我完成的課題。
我想起一九九三年,我在太魯閣初次嘗試種植,還不敢想做真正個農人,租了新城立霧溪三角洲上的一分旱地,開始怯怯地摸索泥土與植物。每當菜蔬經歷慘烈的的上蟲啃、地下鼠囓,以及空中鳥啄之後,還有一丁點收成,就會破不急待想與家人朋友分享。讓朋友吃著那些老硬的玉米,細瘦的青菜,自己則悉心挑剪著滿是蟲隻和孔洞的菜葉,往往一頓飯得花上兩個小時打理不為過,一天大部分的時間算都花在張羅食物上面了!也曾經背著二十多公斤長"腳"畸形的蘿蔔搭火車回台北過年,家人欣然分享-我其實並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欣然,可是因為親手種植而驕傲,因有些為成果而盈滿喜悅;因為盈滿所以必得分享!我想這種喜悅與驕傲足以動搖任何人心中的不以為然,或讓他們已到舌尖的質疑翻轉回去!
一回,也算鄉下長大的朋友到我田裡來,我快樂地一一介紹一分地上的二十六種作物,指到空心菜時,朋友驚問:這是空心菜?顯然顛覆他對空心菜的印象;"怎麼這麼..."我靈機一動:"空心菜有兩種,這是旱地細葉的品種。"她哈哈大笑;"恐怕是農人有兩種吧?"我不杵反樂,順著她的機靈思考下去。
生產食物當然是農人的天職,但食物不也有兩種嗎?一種有形、有能量與滋味的食物,維持人的肉體;另一種是無形的精神糧食,滋養人的靈魂。二者其實不可分,但在食物變成純商品交易時,它無形的一半也隨之流失。人的身體越是養尊處優,靈魂越是衰弱。一般人對自足生活的陌生,對土地環境的漠不關心,都是因此而起。
被嘲"農人有兩種"的我,如今更加肯定第一種農人只生產作物的一半,第二種農人生產著作物的全部--包括他們自己從土地吸納的精神、成長的心靈與生活的智慧。不過,這無形的附加物也只能賣一半,另一半要靠買者自己去發現、收取;而且這一半賣的人不但不會減少,還會隨著買者收取越多而長養越豐,所以聰明的青松不只賣出這一半,還親自帶著他的穀東去發現另一半......
留言列表